(Sep 25, 2014)  在中国，一共有两个职业带德字，一个是师德，一个是医德。老师维护人们的精神健康，医生维护人们的身体健康。教师节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但 6.26 医师节却很少有人知道。其实，拥有一个这样的日子，目的是要体现全社会尊重医生的社会氛围，尊重也是更好的约束，能让医生自律，给予医生一种压力和动力。

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组织和协会。什么才是合格的行业协会呢？我觉得就三点：

第一，当这个行业中的成员受委屈的时候，协会必须去捍卫本行业的尊严和利益，要为这个行业发声，给成员支持。

第二，行业的荣耀，协会要去为这个行当去挣得一些荣誉，更要去设立一些荣誉。

第三，不受委屈又没有荣耀的平凡日子里，又应该做什么？应该让年轻人能在这里学到一些东西，让年纪大点的人能够感受到尊重。

今年是著名的结核病医生--特鲁多去世 99 周年。1873 年，只有 24 岁的特鲁多还在医学院学习时，不幸得了结核病。在那个年代，肺结核是不治之症，被人们称作「白色瘟疫」。受不了结核杆菌折磨的特鲁多只身来到了人烟稀少的撒拉纳克湖畔等待死亡。回忆过去，间或在湖边散步、垂钓。没过多久，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的体力在慢慢地恢复。可奇怪的是，每当特鲁多在城市里住上一段时间，肺结核就会复发，而一旦回到撒拉纳克湖畔，又会慢慢地恢复体力。后来他就投身到对这个病得研究，并在别人的帮助下，在这个湖边建立了一个结核病疗养院，去帮助结核病的患者康复，1915 年他去世了。

在他去世后，他的墓碑上镌刻着：偶尔去治愈，经常去帮助，总是去抚慰。其实，医生这个职业的职责和使命正在于此。

偶尔的治愈是不是太悲观了？外科医生可能会觉得太悲观了，但是对于整个医疗体系来说，并不悲观。让我重新说一个结核病的例子，我嫂子的妹妹，她和我同岁，早年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生，因为肺结核，她在 29 岁那年去世了。

最初当我听到她得了肺结核的时候，我觉得治愈很简单，不是有很多的抗结核药吗？后来医生告诉我说，现在耐药结核病越来越多，虽然还是结核结核杆菌，但是原有的抗结核药已经束手无策。

当时这件事着实触动了我。为什么一个我们曾经拿下的疾病，会卷土重来？在七八十年代，结核病人大幅度减少，世卫组织甚至信心满满说要消灭结核病，现在呢却又带着耐药结核病卷土重来。

世界卫生组织发出过警告：警惕重新进入无抗生素可用时代。医学技术的确在不断进步，但是另一方面，医生所面临的挑战反而在增加。要知道，不断地还会有像埃博拉病毒一样可怕的病毒被发现，威胁人类的生命。医学永远在面临这样的挑战，因此，对于医生这个行当，我们不能将全部的期待都建立在「必须去治愈」的基础上。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医学界没有也不可能做到过治愈全部疾病，因此当社会包括医生本身用这个标准去要求自己的时候，就是在做一个悖论。

医学是科学，而不是神学。外科医生真的手到病除吗？在现代化的今天，外科的患者是增多了还是减少了？由直立行走变成坐在轮椅上行动的人，是减少了还是增多了？这是一种大无奈，同时也是一种大希望。

大医治什么？古人说，大医治未病，在病没有出现的时候，就去治疗和预防，很有道理，我觉得在当下的中国，这一点尤为重要。

近年来中国有几个显著的变化，2013 年年底中国 60 岁以上的老人第一次突破两个亿，，而且这个数量在迅速上升。因此我国对医生对医院对医疗的需求，将加倍的增长，包括养老在内的健康产业一定会成为中国的第一产业。储蓄健康，我们就需要医生的帮助。常常去帮助，指的是，对很多疾病，虽然无法去治愈它，但是会控制，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疾病，我们都可以进行控制。我们去帮助一位神经系统受伤的患者，让他慢慢去康复。因此，帮助是医生做的常态的事情。使病人不那么难受，使人们的生活质量更高。

中国现在严重缺乏一个医生参与到整个社会健康维护中的科普体系。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的评估体系不合理。写一篇论文可能会让医生晋升，写一百篇科普文章，却毫无用处。但是真正做科普的人都明白，写科普并不比写论文简单多少，因为写科普需要把科研成果翻译成白话文，让老百姓明白。

几年前，《感动中国》隔三差五就会有医生获奖，但奇妙的是，在这些获奖医生的获奖理由中，很少有强调医术精湛的。举个例子。一位姓华的医生从医的很长时间里，从来没有把冰冷的听诊器器直接放在病人的皮肤上，而是先捂热。医生去查房时，躺着的病人会坐起来，华医生就养成了个习惯，走进病房都是加快步伐，就是为了先按住病人，不让他起来。这两个细节，让我感动落泪。这是大医医心所在。真正的医心，是给患者希望。

任何医生都无法保证，让每一个到医院来的患者都能被治愈，但是每一个医生，都应保证，让所有患者，拥有希望。有时他们绝望地来到医院，临走的时候，应该让他们带着爱和希望离开。有希望，就可以创造奇迹。

今年世界杯的开幕式上，巴西一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在现代医疗器械的帮助下，直立行走，然后踢球。这是全世界坐在轮椅上的人心中的希望。医学，就该给病人这些希望。也许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拥有这个器械，但是当他们看着电视上的这些画面，就会有希望。因此，医生，最应该给予病人的是，爱和希望。

讲述一个发生在我家里最真实的故事。四十年前，我的父亲才三十岁，经常咳血，母亲请父亲去天津找大医院检查，父亲借去天津出差，办完工作后到医院检查，结果检查之后发现是癌症，当医师知到他是一个人来就医时，不敢告诉他真正的病情，只是请父亲一定要住院，但是不知道严重性的父亲拿出火车票，告诉医师他很忙，准备晚上就坐车回家，然后偷偷溜走了。细心的医师记住了父亲的乘车班次，在他上火车前，搭着救护车赶到车站，靠着站长广播寻人，接回了这位他放心不下的病人。虽然两年后，父亲仍然去世了。多年后，我大学毕业准备到外地工作的前夕母亲告诉我这件事，并且没有遗憾的说，如果现在遇到当时那位医生、加上现代的医疗技术，父亲的病很有可能是可以治愈的。那时感到，这位到车站接回父亲的医师是全世界最成功的医师，因为他不但医治了这个家庭，也跨越时间医治了我，一个已经长大的孩子，而我也将会把这个温暖的故事传给自己的孩子。

有一种治疗，跨越时间跨越岁月，始终有疗效。

健康界 2014-09-25 李子君 高海波